【短期連載】證言・棚橋弘至〜武藤敬司談往日隨從(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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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格鬥技崛起、K-1 與 PRIDE 席捲擂台的年代,昔日的「豬木主義」開始動搖,連職業摔角本身的存在意義都被質疑。在這樣混沌的時代裡成為王牌、並一路支撐著新日本的,就是棚橋弘至。深知這段激動歷史的武藤敬司,談起棚橋所承受的壓力,以及他的功績。
── 2009 年 1 月 4 日東京巨蛋,你將 IWGP 重量級腰帶交給了棚橋選手。
武藤:但坦白說,Tana(棚橋弘至)那時還沒完全成熟。說得誇張點,(中邑)真輔的存在感反而更濃厚。但把腰帶交給Tana,對留下我自己的名字來說,可能也是好事吧。我想啊,他應該不喜歡以前那種老式的職業摔角。我敢說,他大概比我更討厭那種風格。
所以說,我跟他到底有什麼不同?那是因為我真正跟那種老式摔角交手過。對那套風格,我是實際上過擂台的。只是,在新日本涉入綜合格鬥的那段時期,Tana也在場。我很常想,那時他的心境到底是什麼呢?
── 因為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被派去格鬥技的擂台。
武藤:那時真的很辛苦啊。公司的方向完全沒定下來。一邊的人說「格鬥技路線」,另一邊的人說「專心職業摔角」,選手們完全被牽著走。結果就是,包括我在內的一大批選手一下子就離開了新日本。
── 外界說你是因為受不了那時的格鬥技路線,所以去了全日本,這是真的嗎?
武藤:是真的。全日本的摔角,是完全能以我自身的風格和背景來發揮的。我在新日本時就偶爾去全日本比賽,全日本的粉絲對我超熱情。但我一旦真的離開新日本、正式加入全日本,就立刻被噓聲包圍。
── 「你是來侵略我們的嗎?」那種感覺(笑)。
武藤:對對對(笑)。我年輕時常常在海外比賽,我的摔角風格可以說是「美式的日本版」。而且我覺得,遲早整個摔角界都會走向那種風格。我絕對不想走格鬥技的方向。我在柔道上沒拿過什麼頂尖成績,所以我很清楚那種「業餘競技」世界的嚴苛。
業餘競技真的非常殘酷。坂口(征二)先生、長州(力)先生、馬沙(齋藤)先生,他們因為深知業餘的殘酷,所以從來不覺得摔角是格鬥技。我也是一樣。我們這些人都曾是新日本的梁柱,但到了Tana那個世代,他們身邊已經沒有這樣的人了。
── 但那也不代表棚橋能安心地專注在摔角上。
武藤:他們正處在時代的縫隙裡。那時有 K-1、有 PRIDE,等於是必須對抗那些東西,而無法只在摔角界內打摔角。職業摔角和格鬥技,最好是完全分開。想讓這兩者混在一起的人,就是豬木先生。
說句不好聽的,要同時勝任摔角又勝任格鬥技,根本就是在叫你變成「超人」。那是不可能的。格鬥技是絕對不可能打到 60 歲的。我二十幾歲就膝蓋痛得要命了(笑)。
── 2023 年 1 月,你引退前夕,棚橋對你說:「我想打到 61 歲。」也就是想比你更長久。
武藤:不,這只是我的推測——我覺得Tana在腿開始出問題後,應該就開始思考引退的契機了。他的風格,就是那副身體、那種輕浮的角色,從年輕時到現在都沒什麼變化。我就不是這樣。我從無法自由動作的時候開始,就不停地做微調,所以觀眾也能自然地投入。最後拿下最佳試合那場比賽(2021 年 2 月 12 日,對潮崎豪),我時隔多年再次做出夾頭翻摔,雖然不算帥,但觀眾完全能感情投入。
棚橋沒有做那樣的微調,就這樣一路老下來,當然辛苦。一般來說,飛不動了就會改變風格。但我也不知道啦,也許我只是每次都硬著頭皮想辦法過關而已。不過啊,Tana今後也會很辛苦。專心當社長,可是非常累人的啊。
── 棚橋選手說,他想要在引退後為職業摔角選手確立一套保障其第二人生的系統。
武藤:不啊,社長不要想那麼多比較好。要經營職業摔角團體的話,反而要不斷地做切割。因為這就是門生意。相對地,應該去思考的是在現役期間給予確實的保障之類的方向。畢竟每個人心裡想的未來模樣都不一樣嘛。就連 WWE 也不會保障那種事啊。
── 能在引退後仍然維持生活的武藤先生,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特殊類型吧。
武藤:不不不,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就吃不飽了啦,但多少還是應該讓一些前輩們得以在老後過得幸福嘛。只是啊,長州先生也好,我也好,最痛苦的時期就是參與經營的那些時候。現在離開了所謂經營這回事,變成自由身後,反而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長州先生也好、我也好,現在真的都是悠哉地過著日子。
就連豬木先生、坂口先生都吃了不少苦啊。藤波(辰爾)先生看起來倒是好像沒有那麼辛苦(笑)。只是唯一,我、長州先生、蝶野(正洋)共同背負的,就是身體的故障。因為我們太有熱情地投入在職業摔角了。那一點大概跟棚橋也沒兩樣吧。
── 職業摔角越打越久,身體就越容易壞掉。
武藤:但我覺得也不能說完全沒辦法避免啦。如果能減少比賽場次,或是乾脆給一段長假讓身體有餘裕,也許意外地就能一直不壞掉也說不定。就算真的壞了,也能立刻安排休息專心治療之類的。我覺得美國職棒大聯盟就是這樣吧,也有可能是因為大聯盟過去也曾經過度使用選手,所以現在才會變成這樣的制度。
── 武藤先生曾擔任全日本職業摔角的代表取締役,回顧過去,你認為有必要涉入經營嗎?
武藤:超級痛苦啊,但最終呢,不管怎樣,結果上我們活下來了,所以作為經驗來說,做過是好的。因為去做了,才培育出那麼多選手,而作為人、作為摔角手我的厚度,也不會累積到現在這個層次。
雖然,這就是結果論啦。不過嘛,Tana是立命館大學畢業的,頭腦好,懂得什麼叫努力,也能讀書,所以跟我或長州先生是不一樣的。那傢伙幾歲來著?
── 已經 49 歲了。
武藤: 49 歲就引退啊。那麼,也就是說,那傢伙根本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逸材」嘛。因為他連一半都還沒活到啊。
── 武藤先生,「百年難得一見的逸材」不是那種算法啦(笑)。
武藤:啊哈哈哈哈。對他來說,那肯定是覺得很遺憾吧(笑)。不不,這只是開玩笑啦。接下來作為新日本的社長,他就得打造出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逸材」才行。畢竟在這個時代,只要問問 AI,就會教你怎麼做啦(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