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欽ちゃんのどこまでやるの?》(朝日電視台),這是一部創下最高收視率42.0 %的熱門綜藝節目。節目以萩本欽一(欽ちゃん)擔任父親角色,在客廳場景中接待來賓,是一檔家庭喜劇風格的公開錄影節目。許多人都能朗朗上口該節目誕生的團體「Warabe(わらべ)」的名曲《めだかの兄弟》和《もしも明日が…》。然而,觀看1984年1月18日節目播出的觀眾,想必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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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了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該電視台週五晚間8點摔角轉播中的初代虎面(以下簡稱虎面),以一身便服登場,並且在節目中,他毫不猶豫地脫下了面具(※這是他首次在電視上公開真面目=佐山聰)。
「虎面引退」。這位曾以獨一無二的四次元殺法風靡一時的超級英雄,在42年前的8月突然從電視螢光幕上消失。當時,很多少年粉絲都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引退感到困惑。
虎面引退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文中省略敬稱)。
最初的導火線,是漫畫《虎面》《虎面二世》的原作者梶原一騎,在1983年5月25日因涉嫌對編輯施暴而被逮捕。由於虎面的粉絲以兒童居多,因此有人認為繼續使用「虎面」這個名稱可能不太好,於是改名的計畫被火速推進。
在7月1日開賽的系列賽中,虎面本人所戴的面具也換成了新的,額頭上印有「Ⅲ」的標誌。接著,在8月4日(週四)的藏前國技館大會上,新日本職業摔角的高層新間壽站在戴著面具的虎面身旁,拿起麥克風發表了以下內容:
* 下一個系列賽將以《再見虎面》系列賽進行。
* 擂台名將會更改。新名字放在我現在要交給虎面的信封裡。
* 我們將舉辦有獎徵答。抽選一位幸運兒贈送新服裝(複製品),十位贈送新面具(複製品),兩位將受邀前往帛琉的「豬木島」。請大家踴躍向朝日電視台投稿。
* 提示:新擂台名是「〇〇・虎面」或是「虎面・〇〇」其中一種形式。
這段畫面在隔天8月5日(週五)的世界職業摔角(ワールドプロレスリング)」節目中播出,節目中也展示了兩種新面具的設計圖。當時負責轉播的古館伊知郎說道:
〈在不久的將來,新虎面、摔角新次元將會開啟。(中略・新擂台名)請大家邊寫學校作業邊思考吧〉
當時正值暑假,從古館的呼籲中,可以清楚看出虎面受到多少少年粉絲的關注。
順帶一提,當時預定的新名字是「Flying Tiger」(飛天虎)。
入場曲也不能再用原本的虎面動畫主題曲,據新間壽所述,電影《戰地軍魂》的著名主題曲《When Johnny Comes Marching Home》曾被列為候選。
然而,就在隔週,虎面卻引退了。他於8月10日(週三)向新日本職業摔角遞交了附帶內容證明的解約申請。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8月12日(週五)的《世界職業摔角》中,依然正常播放了虎面的比賽(8月1日,在岐阜大會錄製的,虎面、木戶修對戰寺西勇、小林邦昭的轉播。節目中沒有出現任何關於引退的字幕等)。而這場比賽,也成為觀眾在電視上看到的初代虎面最後一場比賽。
虎面引退的消息,是在下週,也就是19日(週五)的《世界職業摔角》節目開頭才在電視上公佈。當時,摔角專業雜誌大多是月刊,而《東京體育報》對於少年粉絲來說也較難接觸。因此,許多人應該是在這個時候才得知虎面引退的消息。這項引退宣言,是以古館主播採訪豬木的形式進行的。地點在加拿大卡加利。在虎面引退時,豬木正在海外遠征(※為了錄製比賽,古館也一同前往)。
古館:「(前略)突然發表了引退宣言,豬木先生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豬木:「我當時不在國內,所以不太清楚呢。就算引退了,我也希望他能好好地作為一個社會人活下去。」
古館:「豬木先生似乎很冷靜地看待這件事呢。」
豬木:「我也有點在逃避。我感覺自己也必須再努力才行。」
豬木的回答含糊不清,但這是情有可原的。豬木在8月20日回國後,在機場就被當時新日本職業摔角的重要人物們逼迫辭去社長職位。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另一股勢力正在暗中行動,新日本職業摔角爆發了政變事件。
這場政變的概要是,一派人馬認為豬木的副業,也就是生物科技事業「安頓高索(アントン.ハイセル)」投入了大量新日本的營業額,因此他們策劃了「拉下豬木」的行動。由於時間點剛好與虎面的引退重疊,所以這兩件事總是被聯想在一起討論。實際上,虎面確實與政變派有過接觸。
政變派預計在7月中旬讓豬木下台,他們於7月29日在富山與虎面進行了會談。虎面向他們坦承:「其實我打算在8月11日左右辭職。」政變派也想要藉助虎面的人氣,他們希望虎面將來能加入他們,並承諾會給予協助,其中包括讓虎面先到海外發展。然而,他們卻對與虎面身邊的S氏建立親密關係感到猶豫。
關於這位S氏,根據筆者後來採訪第一次UWF的社長浦田昇所述:「光是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他有多項前科…」,簡而言之,他是個背景不佳的人物,政變派想將他排除在外。然而,察覺自己被排斥的S氏,反而採取了將虎面籠絡到自己陣營的姿態。因此,虎面的引退,以及他完全獨立的行動,很難說沒有因此加速。
但這也意味著,追究豬木副業過失的政變派,與虎面之間並沒有關聯。那麼,虎面引退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麼?
虎面人在引退的前一年,1982年12月15日,在新宿京王廣場飯店舉行了「訂婚儀式」。儀式相當簡單,出席者除了訂婚的兩人,還有雙方的父母、豬木、新間,以及媒人(在福岡經營婚禮會場的企業家F氏)夫婦。然而,隔年夏天,當虎面打算在海外舉辦正式的婚禮時,卻被新間壽阻止了。此時S氏的影子已經出現,虎面也打算邀請S氏參加婚禮。新間對筆者如此回憶:
「虎面原本性格就很老實。所以他很容易相信別人。就算S氏,他也會說『他是個對我很照顧的人…』,但我堅決反對。『結婚典禮的照片會永遠留下來。如果S那樣的人在場,將來會對你的人生造成不好的影響』…」
虎面聽到新間這番話後,態度明顯變得強硬。但後來的事實證明,新間的話完全是正確的,因為虎面和新間在多年後重歸於好,並共同主辦了多場賽事(例如《Strong Style Pro-Wrestling》)。
然而,在引退的那個時期,他與新間的關係並不好。當時也有傳聞說,他的出場費和簽名會報酬被中飽私囊。但至少筆者在採訪佐山本人時,從未聽他抱怨過當時的收入不滿,他本人的各種回憶錄也未曾提及。此外,虎面當時是少數與朝日電視台簽約的摔角手(其他人只有豬木、坂口、藤波),而文章開頭提到他脫下面具的《欽ちゃんのどこまでやるの?》也是由朝日電視台製作。據說他當時簽了兩年合約,條件是2000萬日圓(估計),這筆錢也不用擔心被拿去填補豬木的副業,因此他似乎沒有金錢上的不滿。
比起這些,有一個深深烙印在他心頭的話。那是虎面在引退時,打電話給勁敵小林邦昭,所說的一句話。
1981年4月23日出道的虎面,雖然實際在電視上播出的畫面是在5月1日(週五),但人氣卻在一瞬間爆發。此後,他在日本打了4場比賽,並於5月17日起遠征墨西哥,接著在6月3日於愛知縣體育館的擂台發言,隔天4日在藏前國技館出賽。然後,隔天又回到了墨西哥。他僅僅是為了打招呼和一場比賽就回到日本,這已經足以證明他壓倒性的人氣,但這還只是個開始。WWE(當時為WWF)熱烈邀請他,他在1982年首次在紐約麥迪遜廣場花園(MSG)大會登場,行程如下:
* 8月29日,在下午1點開始的東京田園體育館大會中出場,以對手場外讀秒落敗贏了黑虎。他的比賽結束後,就直接前往成田機場,飛往美國。 * 8月30日,在MSG大會出場(對手是*Dynamite Kid。日本時間為8月31日。由於時差,日本比紐約快13小時)。 * 9月1日,回國。隔天2日開始在茨城大會出賽。
在系列賽的空檔,他每天都忙著接受採訪和舉行簽名會。只能在晚上進行練習。當時年輕選手中唯一有駕照的新倉史祐總是陪著他(因為他會開車送虎面回家)。他出門必戴太陽眼鏡。倒不是因為真面目已經曝光,而是為了避免被拍到在其他選手的照片裡,然後被人問「這個人是誰?」。他忙碌到為了參加千葉的活動,還得從世田谷叫計程車趕去。
同時,虎面的粉絲也在成長。他們的眼光變得更挑剔了。對手是黑虎或小林邦昭還好,但只要是對上Luchador(墨西哥摔角手),粉絲們就毫不客氣地對他說:「你沒有拿出真本事。」孩子們是殘酷的。
另一方面,當遇到承攬興行業務的「販售興行」活動時,負責人會對他說:「今天也盡可能多飛幾次。對方會很高興的。還有,那個在場外旋轉著飛出去的招式,如果可以的話也拜託了。」(※指的應該是「宇宙飛行虎爆彈(スペースフライング・タイガードロップ)」)。
他進入新日本職業摔角,是為了追求極致的強大。正如筆者之前提過的,有一次在會場練習時,一名闖入者對著他大喊「別打假賽!」,在豬木的命令下,佐山、藤原喜明和前田日明三人一同衝出去要抓住那名男子。在梶原一騎被逮捕、面具額頭換成「III」的那天(40天後他就引退了),他的服裝也換成了紅色的褲子。原因只有一個:這樣踢腿會更輕鬆。由於活動範圍變大了,他在那天也首次展示了二段踢等招式,但觀眾對他這種更具格鬥風格的新形象,評價卻是無情的。
〈觀眾的反應平平。「果然是摔角手…」或是「打地面戰時,褲子會捲起來,很難看」等等,反對的聲音此起彼落。〉(《月刊プロレス》1983年8月號)
2017年,筆者在一個民營電視台BS節目中,有機會採訪到小林邦昭。筆者向他再次求證了之前聽聞的事情。
「小林先生,聽說虎面先生引退時,他親自打電話向你報告?」
「嗯,是啊,我接到電話。他說『我已經累了』…我嗎?我沒能阻止他。我一直都看著他那麼忙碌的身影…」
正如筆者在本專欄第一回所寫的(※2023年4月16日發表),當筆者採訪佐山聰本人時,筆者問他為何要從更遠的繩角跳下來施展「ダイビングヘッドバック」。他回答:「如果從近處跳,膝蓋就必須彎曲。那樣在落地時會傷到膝蓋。」然後他接著說道:
「虎面所有的動作,都是符合格鬥技原理的動作。」
筆者瞬間意識到,他原本平靜的語氣,在那一刻明顯變得充滿熱情。接著,筆者問了他關於「旋回式身體撲擊」和「回馬踢」在格鬥技上的精髓。例如如何精準地擊中目標的訣竅、如何運用軸心腳的祕訣等等。筆者至今仍認為,他當時是發自內心地熱情地分享這些。
今年6月12日,戴著虎面面具的佐山,在為新間壽舉辦的追悼儀式《Strong Style Pro Wrestling》中,久違地與前田日明、藤原喜明握手。他透露了想與前田一同培育職業摔角手的構想。當然,他也說出了他心目中理想的選手形象。
「我們來培育像昭和時代摔角那樣,以實戰為基礎的敏捷摔角手吧。」
虎面、前田和藤原三人緊緊地握著手。虎面笑著說:「新間先生看到我們這個樣子,一定會感到非常高興吧。」(文:瑞 佐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