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田曾被帶回相撲部屋,但…(1961年11月,神戶)
昭和 33 年(1958 年)3 月 3 日女兒節那天,我進入了相撲的世界。
原文出處
老實說,我並不是自己想要進去的。所謂「周圍的人」,其實就是我哥哥(勝弘)和我父親,他們帶我去看在附近(三重桑名)舉辦的大相撲地方巡演,然後就強行決定了這件事。
聽說起因是,哥哥在此之前偶然和當時人氣力士、小結・清水川熟識了。清水川關好像很喜歡我的身高(當時接近 180 公分)以及我粗壯的骨架。
那時候,我是大同工業高校(現在的大同高校)的高二學生,練的是柔道,對相撲並沒有什麼興趣。因為我手很靈巧,所以想著將來要當工程師。從小我就喜歡畫畫和做手工,甚至還有一個培育仙人掌的興趣,並靠這個賺零用錢。
我的性格也比較慢條斯理。老實說,我內心並沒有那種要為了相撲而退學的熱情,只是被哥哥他們的熱情給壓倒了。對我來說,這是半信半疑的出發。

昭和 33 年,相撲界因栃錦(右)和初代若之花(左)之間的激烈碰撞而熱鬧非凡。
我進的相撲部屋是追手風部屋。雖然多少有心理準備,但那是個比我想像中還要嚴苛的世界。剛進去我就後悔了。
「為什麼我要受這種痛苦?留在高中會輕鬆又開心多了……要是能回到學校生活就好了。」老實說,我也曾怨過哥哥他們。
父親的信條是:「不管做什麼事都要貫徹到底!」這句話總是在我腦海裡浮現。父親和我不同,他書法好、會打棒球、也會拉小提琴,真的是文武雙全。這樣的父親,總讓我很羨慕。其實我自己也渴望能擁有一個「就是它了!」的東西。
不只是訓練,封建式的規矩在我看來也實在太多了。然而,反過來說,我也學到了很多在之後的人生中派得上用場的東西。

他在父親和哥哥的帶領下參加了地方相撲巡迴演出(照片為巡迴演出場景)後成為了一名相撲選手。
例如,禮儀就是其中之一。如今這個社會,不僅年輕人,連成年人好像也有不少人不會打招呼。我認為,這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正確的禮儀與打招呼方式。
有位武道高手曾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打招呼做得好,爭執就能減少三分之一。這甚至能帶來世界和平。」
我覺得這是正確的。打招呼是人類社會溝通的第一步。因此,在多民族的美國,打招呼是非常重要的。意思是「我對你沒有敵意哦」,彼此之間互相表示出來。對日本人來說可能覺得有點害羞的那種問候,他們卻能毫不在意地互相說出口。害羞的我,剛到美國時,一開始很難隨口說出「Hi!」。
好了,話題回到相撲。
相撲的訓練,剛開始時因為和柔道的訓練方式完全不同,所以相當困惑,但隨著逐漸習慣,我也慢慢學會了相撲特有的爆發力運用方式。
而我在相撲世界中,迎來了一次命運般的相遇。那就是,在同一天、同一個追手風部屋入門的林君(後來的林牛之助、又名Mr.林)。

Mr.林引導上田走上職業摔角之路(照片拍攝於1961年)
他也和我有著同樣的煩惱。作為相撲力士,他的身材偏小,無論如何都無法增加體重。儘管如此,他卻懷抱著另一個夢想——成為一名職業摔角選手。
在部屋裡,我們常常玩摔角遊戲,而我經常被抓去當他的對手。而且林君每逢有機會,就會熱情地向我大力宣傳職業摔角的厲害與美好。
我很清楚地感受到,比起相撲,他更喜歡摔角。而我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開始對摔角產生了興趣。從這時起,我開始注意起「力道山摔角」。

力道山(下)與 Ortega 的殊死決鬥(1963 年 2 月,東京體育館)
當時的力道山,就如同相撲的橫綱一樣,是強者的象徵。他用傳家寶刀般的手刀,將Jesse Ortega、King Kong、Mr.Atomic等人打得落花流水。
即使只是透過電視觀看,也覺得非常痛快。全日本都沉浸在力道山熱潮之中。
他簡直就是昭和的英雄。這點在我轉入職業摔角後也派上了很大的用場——沒有爆發力的話,根本不可能將一個超過 100 公斤的人摔出去或舉起來。
然而,最大的問題是,我的體質始終無法發胖。無論怎麼吃,就是無法增加體重。這是完全無能為力的事。
父親也是高個子(180 公分),但和我一樣是瘦高型。我也因此半放棄地認為這是體質問題。於是,我的番付排名始終無法上升。老實說,在相撲界,番付就是一切。
後來,我進入職業摔角後,每當有從相撲界轉行過來的人,我總會對他們說
「我的番付(序二段)小到得用放大鏡才看得到,但你們當年都是比我排名還高的力士,所以在摔角界也要加油啊!我都能做到的事,你們更要加倍訓練!」
這是我毫不虛假的鼓勵之詞。
不久之後,追手風部屋的當紅力士清水川關引退,並新開了一間相撲部屋。那間部屋名為間垣部屋,於是我也順理成章地轉了過去。
然而,和追手風部屋相比,總覺得少了點生氣。或許因為是新成立的部屋,能陪練的關取力士很少,而且最關鍵的是,連土俵都沒有。
能跟關取力士陪練,對於變強是一個重要條件。無論和同水準的對手練習多少次,進步的幅度都有限。因此,在沒有好關取的地方,就必須外出借練來提升實力。
林君比我早一步退出了相撲,鼓起勇氣進入了夢寐以求力道山的日本職業摔角。自那以後,他常常打電話給我。
「職業摔角很自由啊!你來見習一次吧!職業摔角比相撲更適合你。而且不像相撲那樣必須勉強自己變胖。」
老實說,我在相撲界的前途已經看得見了,所以心裡受到很大的動搖。而最吸引我的,是他說的這一句——
「能賺到相撲好幾倍的錢啊!」
那時,我還會從自己微薄的薪水中寄錢回家給母親。
於是,我自然而然地在部屋休假的時候,就會前往東京人形町力道山的職業摔角道場找林君。後來我下定決心在昭和35年(1960年)1月,離開相撲界,投身職業摔角界。
然而,不知為何,才過了一天,父親和母親就來到力道山道場,把我帶回去了。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他們的,但母親卻很清楚地知道我的行蹤。
或許,寄錢的信封上蓋著「人形町」的郵戳,也成了他們找到我的線索。
直到現在,我都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景。
父母親直接到道場把我帶回去,真是丟臉丟到家了,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鑽進去。我只好悻悻然地回到部屋。

馬場(右)跟 豬木
不過,就算只是那短短的一天,我也成了比馬場正平(巨人馬場,同年4月入門)、豬木寬至(安東尼奧豬木,同年4月入門)還要資深的師兄。
回到部屋後更是尷尬至極。周圍人的眼神,和之前明顯不同。就算站在土俵上,我的心也已經不在那裡。我心想——比起圓形的土俵,我要的是四方的擂台。我滿腦子都在想:什麼時候再回去職業摔角呢?
我一直與林君保持聯繫。如果沒有遇見林君,我想我這輩子都和職業摔角無緣吧。或許我會就這樣在相撲界裡混吃等死地待下去。

力道山用手刀對付Killer Kowalski,在日本成了英雄。
再度行動的時刻來了!
昭和35年9月,在大阪場所的千秋樂當天,我向取自故鄉愛知縣地名的四股名「海部錦」(アマニシキ,之前叫上田山)告別。
雖然到第14日為止,我在土俵上的戰績是5勝1敗的好成績,但我沒有任何留戀。
當天我直接動身前往三重縣四日市,為的是拜入我仰慕已久的力道山老師門下。
和進入相撲界時不同,這次在火車上我的心情雀躍不已。一路上,各種職業摔角的招式不斷在腦中閃現。
我的心,早已站上了擂台。身上穿的不是兜襠布,而是帥氣的緊身褲。自己都不敢相信,昨天我還在打相撲。
當天,四日市正好有職業摔角的興行。距離傍晚開場還有時間,我便去看了場電影打發時間。
抵達會場後,在入口處偶然遇見了大木金太郎先生。他對我說:「你來得好啊!」並且很熱心地帶我去見力道山老師。
大木先生的這句話,令我十分開心。至於之後我們會成為一同守護日本職業摔角到最後的同伴——這在當時只有上天才知道。

大木(左)和上田,一直捍衛日本職業摔角雙打冠軍頭銜直到最後(1973 年 3 月,名古屋)
天下聞名的力道山老師也高興地迎接了我。他微笑的樣子,令我印象深刻。
而且,他還對媒體自豪地說:「有一位大型選手加入了!」即使這其中有林君的事前鋪路,這樣的反應仍出乎我的意料。
就這樣,我正式成為力道山的門下生。這一次,是滿懷幹勁的出發。
※本連載於2007年1月9日至5月4日於紙本連載共67回。於東體育note版中將增加照片,預定以全21回的形式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