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言·棚橋弘至〜中邑真輔專訪(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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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橋弘至與中邑真輔——據說兩人幾乎沒有推心置腹交談過的記憶。即便距離很近,卻始終保持著某種疏離。他們活在同一個時代,站在同一個擂台,卻是兩條絕不交會的平行線。中邑親自訴說了其中的理由。
── 後來你從格鬥技回歸,專注於職業摔角時,與棚橋弘至、柴田勝頼被並稱為「新鬪魂三銃士」。
中邑: 對我來說,那時我已經拿過 IWGP 王座了,所以雖然聽起來很狂妄,但我當時想的是:「難道我要被迫下一個台階(跟他們平起平坐)嗎?」我當時的想法很偏激,覺得自己明明已經遙遙領先、跑在最前面,卻被迫要放慢速度配合大家。柴田先生那邊我也感覺得出來,他非常討厭被標籤化湊在一起,我當時覺得「真是受夠了」,而且我也把這種態度表現得很明顯。而棚橋先生則是夾在中間,努力維持平衡,展現出一種大人般的應對方式。
── 比起個人感受,他更傾向於回應公司的意向與周遭的期待呢。後來柴田選手退團,你與棚橋先生之間是否有「爭奪次代王牌」的感覺?
中邑: 嗯,那肯定是有的吧。當時的我自我主張非常強烈,在所有層面上都對棚橋先生抱持著對抗心。
── 在試圖讓職業摔角再度熱絡起來的過程中,你曾與棚橋選手溝通或達成共識嗎?
中邑: 兩人坐下來好好聊聊的情況幾乎沒有。畢竟我那時總是緊繃著神經,始終守著「前輩與後輩」的那道牆在接觸。
── 換句話說,就是一直保持著距離?
中邑: 不過,我記得有一次在札幌還是哪裡的酒吧,那是選手們常去的地方,我曾對棚橋先生說過:「棚橋對中邑,應該像武藤(敬司)對三澤(光晴)那樣,醞釀到極致再開打比較好吧?」我想表達的是,我們應該把「誰比較強、誰會贏」這種純粹的勝負論推到最高點,應該共同打造出那樣的氛圍,才能打破當時必須依賴外敵參戰的困局。
── 然後在 2004 年 11 月 13 日,順勢促成了大阪巨蛋的對決。
中邑: 結果「豬木事務所」介入,在開賽前突然更改卡司。而且我還被安東尼奧豬木當眾施以鐵拳制裁。隨後在 2005 年 1.4 東京巨蛋,才以「棚橋 vs 中邑」初次對決為起點,開始了我們兩人無數次的單打對戰。
── 當時被視為代表新日本、提供純粹職業摔角對決的招牌對戰。
中邑: 我剛出道時正值職業摔角與綜合格鬥混亂期的後半段,我以一介新人向 K-1 或 PRIDE 復仇的形式完成了華麗的起跑。但當綜合格鬥參戰告一段落,大眾逐漸區分摔角與格鬥時,相對於扎實累積摔角經驗的棚橋先生,我的風格帶有一種「博弈」的色彩,表現落差很大。
── 也就是說,在純粹的職業摔角決戰中,當時感覺與棚橋選手有落差?
中邑: 當時棚橋先生穩步地累積摔角戰績,而我則是試圖「跳級」往上爬。雖然那時我也拼盡全力,但比起偶爾能打出 90 分的中邑,公司更傾向起用並給予機會給能穩定維持 75 分表現的棚橋弘至。
那樣的時代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在我的記憶中,直到創立 CHAOS 之前,我對棚橋先生一直抱持著不甘心的情緒。那種心境就是:「起初我以為我早已遙遙領先,怎麼會變成這樣……」
── 當格鬥技熱潮散去,大家發現棚橋弘至一直堅持的道路才是正確的。
中邑: 當時的潮流確實是那樣。
── 我突然想起,2012 年櫻庭和志與柴田選手參戰新日本時,你曾說過:「我也知道包含許多不確定因素的職業摔角很有趣,但時代已經不是那樣了。」
中邑: 喔?那是我說的嗎?如果是的話,代表那時的中邑真輔已經「開眼」了。
── 那時你已經能穩定打出 80、90 甚至接近 100 分的摔角比賽了呢。
中邑: 是啊。那時我已經能思考如何將我的韻味與棚橋先生的韻味結合,打出與其他比賽截然不同的深度。所以我總是在比賽中加入生動且真實的元素。
棚橋先生的言詞品味很獨特(笑)。那種總是衝口而出、簡單易懂到像是少年漫畫般的台詞,與我這種帶點謎團、禪意的言詞,剛好形成了完美的對照。我們達到了一種很好的平衡。
── 結果,從年輕時代就愚直地、純粹地堅持打摔角的棚橋選手,成為了新日本官方與粉絲公認的王牌。
中邑: 所以在變成 CHAOS 之前,我都在不斷試錯。成立 CHAOS 之後也持續摸索,終於遇見了屬於自己的職業摔角。從那時起,我開始獲得那種「只有摔角圈內人才懂」的高度評價。我挺喜歡那個時代的。明明以前是那個會對豬木先生說出挑釁言論、總是想跳級往上爬的中邑真輔(笑)。
── 當你發表那番言論時,在解說席的棚橋先生立刻回了一句:「那是強力風格的詛咒」,那句話非常有震撼力。如果不是平時就在思考,是說不出那種話的。
中邑: 應該是吧。平時他總帶著笑容,但那時他也不得不拔出那把隱藏起來的利刃。
── 即便新日本的招牌、王牌之位是棚橋弘至,但考慮到現場人氣與海外評價,當時的你是否也有種「支撐新日本的不只有你一人」的想法?
中邑: 評價因人而異,我不好說什麼。但我個人擁有一種「不去刻意蒐集那種評價」的美學。相反地,棚橋先生給我的印象是會去爭取各項大獎或肯定的類型。
── 創立 CHAOS 或許也是命運的一個分水嶺呢。
中邑: 透過 CHAOS 這個徹頭徹尾的極惡反派軍團,首先是我自己率先打破過往框架,接著矢野先生的本性也被揭開,石井(智宏)先生的角色定位也變得明確。之後隨著オカダ(・カズチカ)、YOSHI-HASHI 的加入,CHAOS 才算真正完成。
── 當時,你的目光難道沒有放在名實相符地奪取新日本頂點的位置嗎?也就是說,有沒有在虎視眈眈地覬覦著那個王牌寶座?
中邑: 關於這點,這就與我後來經營「洲際王座」的方式有關了。我當時的姿態是:「既然你們要這樣對待我,那我就用這種方式回擊。」那不僅是對棚橋先生,也是對新日本、對安東尼奧豬木、對歷史本身,甚至對我自己,我都打算展露獠牙。到後來,當洲際王座戰被排進主賽時,我也確實利用了棚橋先生。
── 職業摔角表面上看起來是角色生意,但絕對會體現出一個人的本質。結果看來,中邑先生的性格或許並不是那種「團體王牌」的類型,但這也正是中邑真輔迷人的地方。
中邑: 是啊。我或許真的不是那種類型吧。
── 之後你去了 WWE,這一切也都有了連結。
中邑: 因為我想要更進一步解放那些我對自己設下的限制。來到 WWE 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回想起來感覺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去 WWE 後,還會關注棚橋選手的動向嗎?
中邑: 我這邊也拼了命在生存,沒辦法關心那麼多。頂多看到他有一陣子戴著雙臂護套時,覺得「好像哆啦 A 夢喔」(笑)。不過,正因為有棚橋先生、真壁(刀義)先生、內藤或オカダ在,我才能來到這裡。雖然除了在擂台上之外見不到面,但私下見面時,他對我而言就像是朋友……雖然說朋友可能有點失禮,但我一直是用這種方式在與他相處。
── 關於棚橋選手引退賽的對手,許多粉絲原本熱切期盼「最後對決中邑真輔」,但最終決定是オカダ選手。
中邑: 我覺得選オカダ很好。答應這場比賽的オカダ也很了不起。不過,人生這回事誰也說不準。未來會發生什麼,沒人知道。即便最終什麼都沒有發生,我覺得「那樣不也有一種浪漫的美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