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職業摔角政變事件的真相「是馬場先生背叛了我們」【上田馬之助連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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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保持沉默的日本摔角史見證者「金狼」上田馬之助,終於向本報打開了心扉。由與上田交情長達30年的作家トシ倉森記述這些長年被謎團包圍的事件。首先,上田將告白他被稱為「叛徒」的「日本職業摔角政變未遂事件」的真相。而改變心意的人,居然是那個人。


原文出處

我有一個不能帶進墳墓的故事。這是訴說真相的最後機會,所以我想明白地說出來。

若是以前的我,即使不靠言語辯解,也有自信能透過戰鬥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但如今臥病在床的我,已經無法再那樣做了。

更何況,一想到我的粉絲,就更難以忍受。也因為我什麼事都忍讓的性格,過去屢次遭受不合理的待遇。即便是我自己能忍,但我絕不能讓支持我的粉絲也感到委屈。

那就是俗稱的「日本職業摔角政變未遂事件」。在昭和的摔角史中,這是被摔角迷認為最不可解的謎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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トシ倉森(右)在上田接受復健治療時探望了他。

直到現在,我一直被稱為「叛徒」,卻從未做過任何辯解。如今,我要第一次公開身為當事人、只有我才知道的事。以神明為證,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這與媒體片面採訪、片面報導的內容完全不同。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那是距今35年前,也就是1971年年末的事。當時的日本職業摔角,正處於自力道山時代以來最輝煌的黃金時期,這麼說也不為過。

巨人馬場、安東尼奧豬木、大木金太郎、吉村道明,還有剛凱旋歸國的坂口征二等明星選手全員到齊。當年2月,眾所期盼的Mil Máscaras也來日,以華麗的空中殺法大大取悅了摔角迷。

與對手團體「國際職業摔角」之間的差距也進一步拉開。

尤其是豬木先生,在3月於洛杉磯打敗John Tolos,獲得夢寐以求的單打王座——UN重量級冠軍腰帶,正值他事業的巔峰期。我自己也曾在洛杉磯與Tolos交手多次,他是一位能徹底貫徹強硬風格的摔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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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得UN冠軍凱旋回國後,豬木宣布與女星倍賞美津子訂婚(1971年3月,羽田機場)

粉絲們也分成豬木派與馬場派,形成熱烈對抗,而豬木先生在私生活方面,也與當紅女演員倍賞美津子訂婚並結婚,可謂春風得意。

當時的日本職業摔角整體而言,營業成績也非常穩定順利。但,卻潛藏著一顆巨大的定時炸彈。那就是部分幹部對金錢的感覺出了問題。我們摔角手以血與汗辛苦賺來的重要金錢,並未被正當地使用。換句話說,就是帳目非常不透明。

順利發展的日本職業摔角,卻隱藏著唯一一個巨大的定時炸彈。那就是部分幹部的金錢觀念。

所有人對他們令人難以忍受的奢華揮霍等浪費行徑都感到焦躁。花費的金額不是普通的數字。最關鍵的是,有人把錢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大家多少都有所察覺。而最為敏感的,正是豬木先生。

早在之前豬木先生就覺得「哪裡不對勁」,並一直在尋找機會。他是有備而來的。而身為高層的馬場先生,表面上則是完全沒有表態。

然後,不知透過什麼樣的管道,豬木先生的生意夥伴──木村昭政先生,終於拿到了日本職業摔角那本厚厚的雙重帳冊。究竟是誰發現並帶出來的,至今仍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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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木和他的生意夥伴木村昭政(右)(1971年12月,西新宿京王廣場飯店)

在那年最後一個巡演系列開幕前的某一天,豬木先生說「有話要說」,於是我前往位於日本職業摔角附近、代官山的豬木先生個人辦公室「アントン」,木村先生就在那裡把那本帳簿拿給我看。如此一來,無法反駁的證據終於出現了。我心裡誠實地想著:「果然如此啊!」

於是,獲得豬木先生高度信任的木村先生說道:「能不能讓我見馬場先生一面?我無論如何都想就這件事與馬場先生好好談談。」其實,我與木村先生的交情比豬木先生還要久。

果然,兩人從入門以來,離開擂台後私底下的關係就一直不好。豬木先生本身,也並不是那種會直接找馬場先生面談的關係。當時的我,與馬場先生的關係倒也不差。我心想:「若是為了讓公司變好,我就出一份力吧。」便爽快答應了。這就是日職改革的起點。

數日後,我與馬場先生見面,將事情的大概情況告訴他,他也回答說:「既然是這樣,那我就見一見吧。」

於是立刻安排馬場先生、我、木村先生,以及財務會計的人,四人一起會面。豬木先生可能是顧及馬場先生的立場,選擇沒有出席。

馬場先生也理解了我們的主旨,並承諾會全力配合。就連馬場先生,在那時也無法掩飾自己驚訝的神情。我相信,那就是馬場先生的真心。

平時總是模稜兩可、讓人摸不透的馬場先生,這次卻表達了明確的意志。這讓我們放下心來。就連那個過於謹慎的馬場先生都答應了,接下來只要大家同心協力,全力為讓公司變得更好而努力即可。

之後的會議中,大家絞盡腦汁思考,什麼才是最有效的對策。我們想出了一個計劃:瞄準喜歡打高爾夫的幹部──也就是我們的目標幹部──要出門打高爾夫的那一天,召集其他取締役,舉行臨時取締役會,藉此強行一次性將所有的腐敗膿瘡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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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道山去世後支撐日本職業摔角黃金時代的明星摔角手(日本職業摔角月曆)

雖然這有點像是非常手段,但也別無他法。那時的我們,沒有人懷疑這個計畫會順利。在那個時間點上──我們是這麼想的。

為了日本職業摔角的改革,我們打算瞄準成為目標的幹部外出打高爾夫的那一天,召開臨時取締役會,一口氣將所有壞的膿瘡徹底排出。雖然有點像是激烈的療法,但也沒辦法。

為了這個計畫,各人開始著手進行各種準備。然而,出乎意料的發展卻在等待著我們。我突然被財務管理的最高負責人遠藤幸吉先生叫了過去。他比平時還要更不悅的表情,一口氣對我怒斥道:

「我都知道了啦!大家也都知道啦!」

就如他所說的,他已經知道了一切。我陷入了茫然。「是誰?為什麼?」我一邊自問自答,一邊找不到答案。

根據他的說明,遠藤先生是從一位和他關係親近、在日職場館負責販售宣傳手冊的田中護那裡,親耳聽到的。而那個讓田中護去傳話的人,竟然就是馬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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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場與田中護(左)交談(1964年11月,在巡迴的遊覽車上)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也認命了。完蛋了,一切都完了。我被遠藤先生狠狠責備了一頓。此外,遠藤先生還命令我立刻前往社長芳之里先生以及取締役吉村道明先生的家中,當面向他們道歉。

芳之里先生的反應,完全是一副「晴天霹靂」的模樣,看起來相當驚訝。但是吉村先生卻說:「這次的系列賽,難得地感覺這兩個人(馬場、豬木)關係不錯。」他竟然出奇地一副可以理解的樣子。

我在從兩人家中返回的途中,一直在想:「為什麼是馬場先生……?」

只有一點是明確的,那就是馬場先生一直在各方面支援田中護。比如說,在田中護蓋房子的時候,馬場先生還幫他籌措資金,這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為什麼馬場先生會背叛我們,我至今仍然不知道答案。馬場先生確實是個不太相信他人的人,也許他始終無法完全信任豬木那一方。馬場先生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這件事也就成了馬場先生帶進墳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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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田加入日本職業摔角並開始鍛鍊身體

從那之後,我的痛苦日子便接連開始了。公司把所有的摔角選手與前台人員都召集起來,在他們面前,遠藤先生威脅我要我說明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那時候,連剛加入不久的年輕選手們也都在場……。

在那個場面裡,我彷彿看見了年幼時的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冠上哥哥或朋友惡作劇的罪名,不知不覺間被當成犯人。那個什麼都不懂、總是處處吃虧又沒骨氣的自己……。

在那個會議席上,最後幹部們詢問馬場先生,是否同意我剛剛所作的說明。結果,馬場先生用那他特有的不置可否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豬木先生則一邊怒視著我,一邊離開了座位。

在公司將全體摔角選手與前台人員召集起來的會議上,豬木先生用彷彿怒視的眼神瞪著我後站起身離席。從那之後,最要好的朋友——寬醬(豬木)開始公然稱我為「背叛者!」。這是讓我最為悲傷的事。

那時候,負責財務會計的人也真的很可憐。結果,原本應該是為了讓日職變得更好的政變取締役會,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場鎮壓造反勢力的會議。

我認為,馬場先生背叛的事情,豬木先生應該也不知道。即使是現在……因為這三十六年來,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而現在的豬木先生,也許已經覺得「無所謂了」,應該是吧。

這就是,誰也不知道的真相。我有一份當時事件經過的備忘錄。雖然鮮為人知,但我曾是遠藤先生身邊的隨從,是擔任最久的一位,所以知道許多事情。我有時會想:「也許我知道得太多了。」每當會計師來的時候,遠藤先生總是例行公事般地對我說:「上田君,今天你可以先回去了喔。」你應該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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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遠藤(右)隨從的上田(1964年8月,在巡迴的遊覽車上)

這場政變,其實是有前因的。話要說得很遠。過去曾經有一個非常崇拜豐登先生的年輕人團體,主要是他的隨從組成的。他們自稱為「隼組」。遠藤先生曾在某場比賽會場,被這個隼組圍毆。

察覺到異狀的我,驚訝地問遠藤先生:「你怎麼了?」然後遠藤先生彷彿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話:「你們給我等著瞧吧。」這句話的意義,後來我才逐漸理解。那是否意味著遠藤先生實際上掌握了日職的實權呢……。

為什麼這個隼組要襲擊遠藤先生呢?那是因為與宣傳手冊的田中護有關。當時非常受歡迎的投機者樂團演唱會的主辦權,原本是隼組的,卻被遠藤先生橫刀奪走,這是一次報復行動。

田中護在印刷方面有人脈,正因為這樣才有這樣的管道。主辦方認為與其交給年輕人,不如交給更值得信賴的遠藤先生,因此選擇了他。關於遠藤先生的事情,還有很多,但因為不是本題,就先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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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田(後)與馬場(左)組隊。

讓我們把話題拉回來。我只希望,至少豬木先生能夠知道當時的真相。就只是這樣而已。「豬木先生,這就是硬派摔角手的真相啊!」

最終,豬木先生也被逼得必須負責下台。日本職業摔角公司以「意圖奪取公司」為由,宣布將豬木先生驅逐處分。

正好就在那時,那一年的最後一個系列賽——「世界冠軍系列賽」正在舉行中,NWA世界冠軍Dory Funk Jr.與前WWWF世界冠軍Bruno Sammartino正來到日本。

作為日本職業摔角的兩大招牌選手之一的豬木先生,留下與最棒的對手Dory的精彩對戰作為紀念,離開了日本職業摔角。

※本連載於2007年1月9日至5月4日於紙本連載共67回。於東體育note版中將增加照片,預定以全21回的形式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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